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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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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眼下,他又在幻象中见到了他最不愿见到的女子。

他耳边忽然就响起一段戏腔。

凄婉得尖利,曲调已足够表意,含混中的字眼便肆意飘飞着,听不真切。

在崔颂颂的死灰般的目光下,汤磬舟年轻的面容寸寸褪去, 徒留下一个沧桑的皮囊。

但这诡异的一幕无碍, 因着崔颂颂早已视物不清, 兼神思恍惚之下,竟以为眼前人是自己的幻想。

她努力睁圆了眼——“汤磬舟?”

不及他应声,她便急急开口, 枯死的体内迸发出惊人的气力,竟叫她撑起身来:“我知道是你,汤磬舟。只有你。”

走过坎坷的玩笑般的二十七年, 崔颂颂有那样多的苦水要倒给一个人尝尝。

而她最想与之话的人,都深埋地下。只剩了他。

她要告诉他她多恨他,但那样恨他还是偶尔止不住地念他。

她还要说,如果不遇到你——汤磬舟,她在那“温玉居”里也能有很好的一生,她容色讨喜,性子耿揪,年轻时仰仗恩客能活得滋润,色衰后也能做做打杂的,仗着旧情在楼里养老。

甚至,她能安安稳稳写她的话本,大卖一场。

——虽然她也知道,这些愿景同与汤磬舟恩爱善终,一样的虚无缥缈。

纵然她不死在这,也会死在某个暴戾客人的手下,或是那些隐晦难堪的疾病、勾心斗角,抑或另一个达官贵人的后院里。

但崔颂颂还是执拗地想着啊——要不是汤磬舟,她不会这样早就被切断了风筝的线,直直摔落成一滩惨剧。

她竭力张着嘴,如同干渴失声的鸟禽,以一种哀切而绝望的眼神望着他。

那是他从未见过的,将死者的眼神。

她以为她将一些苦痛吐了出来,可她只是底里歇斯地喘息着,急促得近乎咆哮。

最终她掐住一截他的衣角,仰面时汗水与泪水都糊在一块:“汤磬舟,救救我!我好难受啊——”

“汤磬舟——”

那样的语调与情状,同多年前扭伤脚的崔颂颂合上了。

他有一瞬的恍惚——仿佛在被那个眼神击中的一刻,他就从汤老爷变成了汤磬舟。

院中曾遭过斧头劈砍的大梨花树,同屋内人的生机般迅速衰败下去,那花瓣簌簌落了个干净,枝桠似于一瞬间遭遇百年风霜,也急急枯脆、寸寸折裂了。

那斧头伤痕似生了意识般,自发地朝深里去了。

魏春羽盯着那点斧痕,耳边心跳如鼓,也似有一线力量要挣脱他的躯壳,正横冲直撞搅得他体内不安生。

他咬牙闭目,任由树皮的粗粝透过他薄薄的春衫,抵达他躬起的背部。

整个时空骤然扭曲成漩涡。

他听不清耳边谁的呼声,只觉自己的心神都被漩涡掐起捏紧了,几乎要窒息。

直到那命运的力道骤然一松——

他跌落在坚实的地上,涣散的目光由紫檀木地面抬高,直至看清御座上人的面孔——

“裴、裴怀玉?”

光线刁钻,劈得御座上那人面孔半明半暗,神色不明:“孤第二次见你,你又在喊他的名字。”

青年帝王眉中一竖淡青,为他那张喜怒不显的面孔添了几分戾气。他自上而下一身玄色,唯有胸口隐隐红鳞纹路,与右耳的羽毛耳挂映衬出星点亮色。

衣摆似庞大的鱼尾拖晃着,直至他面前。

他是裴怀玉,但不是这一世的裴怀玉。

那个死气沉沉的帝王居高临下地朝他伸出一只手,垂眼似下令也似喟叹地道:“可孤不在意旁人是谁——你既来了,就留下来陪我吧。”

魏春羽并没有多惊慌,他来到这里,大抵是因为自己的修行不足以撑起一半的溯源幻境,所以时空波动、错乱,也让他掉入了其中一个缝隙中。

日光悄无声息地踮脚转过黄昏。

大殿里的光暗下来,连同眼前的帝王一道散发出沉郁的、注定逐渐腐烂的气息。

魏春羽虚虚握住了那只手,旋即便被那人捉住了腕子,力道大得如捕兽夹一般,唯恐他要跑了。

又是一个使力,那个眼神执拗的帝王将他扯近了,直到他们的肩骨相撞,痛意传来。

这个裴怀玉——或是说另一个他自己,似乎有些疯病。

或是身居高位者难逃的怪癖与坏脾气。

在这个世界里,另一个自己成了大夏的君主。他来得似乎晚了些,没有见到腥风血雨与皇室巨变,只剩了硝烟沉淀后的寂静。

夜色如浓墨泼散,阖实的门窗里隐约透出零星光亮。

青年帝王撑头歪在桌上,含着湿意的目光牢牢挂住了他:“我不要那个女人叫的名字,我悄悄给自己取了个字——叫洲君。你说好也不好?”

魏春羽忽地抬眼,在撞见他迷蒙的眼神时又卸了劲。

那枚刻着“洲君”二字的木戒,连同吊着它的绳子,一齐在魏春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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