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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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由人创,它是死的,但道要人悟,人是活的人从不该迷信术的。要是你在这里——你在我梦中,我要同你说,汤宅里的伏邪阵,我这些年来时时梦到,它像个诅咒,诅咒了识‘术’不知‘道’的世人,也诅咒了我。崔阿妹她为母亲报仇洗怨,虽有过激之处,但未必至死,草草扔出一个阵法,把刀从你的心交给了一个死阵,由它草菅人命,难道是你的道心吗?”

“我总是觉得总是觉得,我对你的规劝是含着私心的,因此说出时也少了一二分底气,仿佛若不是你我之间的联系,我不该多管你的作为。可是玉铮啊”

他也只在梦中称“玉铮”了。

——“这不是修道者的天下,这里还有千万不通术法的布衣百姓,还有死板的术法以外充沛的爱恨且不说我不会向夺我命者妥协,便是我真的要付出生命,也绝不是为了延续你这样的人的时间。”

裴怀玉没有答他,那张失去血色的脸孔缓慢地没入他梦的沼泽,最后残于目光中的僵硬的嘴角,像是吃力地衔着一抹坚如磐石的嘲意。

属于一个新的早晨的凉风,窜入魏春羽的鼻腔。他如马那般打了个喷嚏,苏醒过来。他早已习惯了仓促多梦后的头脑空痛。

军旅生活又在继续,朝天的红蜡枪头在光里显出年轻的假象,或许迷惑敌人,或许只是魏春羽必须相信,他与他的长枪都足够年轻,有充沛滚烫的热泪去浇灌这片干土,有足够长的时间供他思考和探索,最终找到他的道,或者甘心放弃。

结茧的虎口被震裂,脱力的麻木与星点苏醒的刺痛抓牢了他的神经,抬眼时一柄刀尖尖的白亮灼伤了他的眼睛,耳边的痛呼与嘶吼牵扯着他低头,重复着劈砍与负伤的混战。

从前他在意的容貌、装束、仪态,都被淹没在了巨大的钢铁盔甲与吃人的人海中。没有人会在意那些,甚至在第一次挥动刀时,就已忘却了宏大的胜利,只有生存——和来不及思考的恨意。

有时魏春羽觉得,在一柄来不及看清的锐器捅穿自己的□□,于拔出时挑带出他的灵魂,在马蹄滚过前的那滞空的一瞬里,才能让他的痛苦停歇。又或许他需要更多的铁锈气与血腥,浸染、盖过他的神思。

他在耳边的一片嘈杂隐去时,对着冰凉的一角月,无数次在心里开口问:“裴怀玉,你坐在那个高得看不清脸的位置上时,知道边疆有将士在巨大的悲哀和惶惑中挣扎么?”

“他们已经分不清,是为了什么而战。是守卫,还是掠夺。是君王的野心,还是要活着就只能将这条胳膊甩得失去知觉,将自己的命送到敌人眼前。”

道能救他们。如果魏春羽能生出道心,他的道心要救他们也永远看得见每一个人。

在握住长刀以前,他只想着扳倒吴家报仇,而在如今,已有一捧黄沙定居在他心里,叫他思考更远以后的、值得他付出一生的事。

日出不多时,沙土地上便热浪逼人了。

魏春羽猛地挣破梦境,喉间咯出粗粝的咳喘,顾不上平息,便同战友一道使力,将浮肿的脚塞进靴子。

战争无歇,士兵无归。

打不完的是仗,死不完的是人,用的尽的是气力,流得尽的是鲜血。

原本魏春羽以为,自己也会碌碌征战,循期退伍。但大胡子因为上位者的决策,成了送死的一员,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,总之再没回来领他的酒。

此后魏春羽从染血的枪尖抬起了目光,他于焚灰似的思考中挤出计策,多次深陷敌营、亲自打探,最危险的一次,在侦查时被埋在了山洞里,等了两天才被刨出来。

后来他成了军中新秀,提拔很快,虽名头略逊,但担了副将的责。他雷厉风行,整肃军纪,给几个因私人龃龉受打压的士兵提了职务,又打了几场出彩的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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