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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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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死了, 都死了……父亲,他们都死了……”

穆比武一惊, 瞳孔紧缩。

“你说什么?”

穆钎珩闭上眼睛, 却流不出一滴眼泪。

军帐外逐渐有喧哗声传来。

“主帅!让我们看一眼少将军吧!看见他没事我就放心回去了!”

“主帅!我家孩子呢?是还在路上吗?”

“主帅……”

一个护卫走进来, 拱手道:“主帅,附近的村民听说将军回来了, 都挤在营帐前,一时疏散不开。还有许多老兵, 他们已经十几天没好好睡一觉了, 只求见少将军一面!”

穆毕武浑浊的眼睛里泪光闪现,他的声音中夹杂着苍老的叹息,使劲一拂手。

“罢了,让他们进来吧。”

一群人蜂拥而入。

男女老少, 相互搀扶。

有人每日劳作,脸皮黢黑,手背皲裂,身躯壮而弯曲,像老树的枝干。

这样的人,看到穆钎珩,却抹着眼泪说:

“只要少将军平安回来,就好了。”

方才嚷嚷的人群都沉默下来,帐内是死一般的静。

其实他们都明白发生了什么。

满怀希冀送进军营的孩子,好不容易才拉扯这么大的孩子,从小就教导要精忠报国的孩子。

就这么死了,没了,尸骨和漠北的黄沙混在一起。

——只是黄沙总有一天会随风吹来,孩子还会回来吗?

这些人都是世代在边关讨生活的普通人,说不出什么漂亮话。

但他们的目光是那样温良朴素,没有一丝一毫的责怪或怨恨。

还有不少老一辈的士卒,他们终生以灭北狄为目标,把儿子也送进军营,为的便是实现这一理想。

开放互市的消息一出来,他们打心底里不乐意,也顽固地不相信北狄会安分,是思想开放的孩子们代替了他们去巡防,去和北狄人正面打交道。

没想到一时的对峙,已成永别。

入夜,黄沙遍野,北风呜咽。

军营上下和边镇的家家户户,都放起了孔明灯。

一盏盏暖黄色的灯升空,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年轻亡魂的名字。

今夜没有星星,人人都怕孩子的魂魄找不到回家的路,便用孔明灯为他们指引。

孤寂的边塞,难得这样明亮。

有光的地方,就是家。

主帐内。

穆钎珩静坐着,听着外面的风声,笛声,篝火声。

突然有人走进来。

他抬头看,正对上父亲的眼睛。

父子二人相对片刻,便都匆匆移开了视线。

“珩儿。”穆毕武率先打破了沉默。

他站着,表情隐匿在黑暗里。

“我对不起你们。”

穆钎珩没说话,他扭过头,不愿去看父亲的这番模样。

穆毕武也不再说话了,他站了一会儿,身体倏忽间摇晃了几下,便单膝跪地,接着整个人都向前倾,发出“砰”的一声,整个人都倒在地上。

听到动静,穆钎珩一惊,忙从榻上下来,将穆毕武半扶起。

借着微弱的烛光一看,穆毕武竟已七窍流血。

“父亲……”

“珩儿,别叫军医。”穆毕武强撑着举起手,布满老茧的手握住穆钎珩的肩膀,一边急促地喘气,一边道:

“是我昏聩,堂堂主帅,竟然让自己的将士送死;也是我懦弱,无法面对这些跟了我几十年的兵,更无法面对那么信任我的乡亲们……我怎么忘了,这些死去的人,不是大周白白送命的士卒,而是、而是大周子民的孩子……”

穆钎珩的内心承载着巨大的痛楚,嘶哑的哭声堵在喉咙里,他只能握紧父亲的手。

“我知道……我知道大家不怪我,可是我怎么办啊……珩儿,为父老了,别人说,老人和孩童一样,会害怕会逃避,会不计后果——我……我一想到,明日太阳升起之时,又要看到他们的眼睛,在他们的眼里,失去至亲骨血的痛还未散去,我就害怕得……”

穆毕武忽然呕出一大口黑血,他咳嗽了几声,又颤抖着道:“这一辈子,我错了,我愚忠,我荒唐,我是个懦夫……珩儿,我对你也不好,若不是你英勇,那今日连你也回不来了,我差点把你也害死了。其实在这十几天里,我就料想到我的结果是这般,我得赎罪,我必须死,珩儿,别难过,你已经是个大人了……”

他粗糙的手渐渐脱力,在生命的最后时刻,道:

“珩儿,我死不足惜,你想要的答案,其实你早就已经得到……”

话还未说完,便断了气。

死之前,眼睛闭上了,表情释然。

帐外,有人吹起了羌笛,声音哀怨,随风而逝。

夜半时分。

薛太义被憋醒,睡眼惺忪地来到屏风后,双手胡乱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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